冰心;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这么很早成名的女作家?
冰心;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这么很早成名的女作家?
季羡林、鲁迅、赵清阁、张爱玲、苏青、林徽因,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,除了他们都是近现代作家,那就是他们都不喜欢冰心,都在公开或私下场合非议过冰心。他们不喜欢冰心是“文人相轻”的嫉妒,还是另有隐情,本文试做个分析。
季羡林在某篇文章里讲过对年轻时冰心的印象。他说上大学时,他很喜欢旁听名教授们的课,朱自清、俞平伯、郑振铎等人的课他都听过,并且因为听课的缘故,他同郑振铎建立了终生的友谊。不过当他慕名去听冰心的课时,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,他被冰心下逐客令,逐出了课堂。
他这样写,“冰心先生当时极年轻,而名满天下,上课时,满脸庄严不苟言笑。看到课堂上挤满学生,知道其中有‘诈’,于是威仪俨然地下了‘逐客令’:‘凡非选修此课者,下一堂不许再来!’”
按说,年轻的教授应该更容易和学生打成一片,但冰心无意于此。不过作为学生的季羡林,对冰心还是敬畏的,“(他)悚然而听,憬然而退”,从此不敢再走进冰心讲课的教室。
鲁迅先生就没这么客气了。一位叫刘廷芳的写了首《寄冰心》的诗,发表在《晨报》上。不知是刘廷芳写诗功底差,还是故意为之,大约是前者,言辞之间略显轻佻之意。不过这首诗能被《晨报》编辑通过的话,问题应该不大。冰心听说后,却当即写了一篇《能文章蓄道德》反击,叫刘廷芳先提高人格修养,然后再出来写文章。燕大师生又致函报馆,要求发一则声明,冰心并未收到此诗,此诗并不是写给作家冰心的。鲁迅知道这事儿后,写信给周作人,说,冰心“过于爱惜羽毛”,同那些“因遭调戏而上吊的女人无异”。
冰心的做人,鲁迅先生不喜欢;冰心的作品,鲁迅先生也喜欢不上来。他直接把冰心归到徐志摩那一派里去,认为国难当头,这些人却只知道莺莺燕燕粉饰太平。他在给许广平信里便说,“傍晚往燕京大学讲演了一点钟,听的人很多。我照例从成仿吾一直骂到徐志摩,燕大是现代派信徒居多——大约因为冰心在此之故——给我一骂,很吃惊。”他给郑振铎的信中说“近闻杭州有十余作家遭禁,连冰心在内,奇极。”鲁迅先生的言外之意,她配被禁吗?
男作家如此,女作家们也不客气。与冰心同时期的女作家赵清阁说,“我是从《繁星》、《春心》认识她的,我认为她是闺阁慈母型的,后来我就不大看她,因为我长大了”。
同样早早成名的张爱玲则在一次访谈时毫不避讳地说,“把我同冰心、白薇她们来比较,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;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。”
不过,这还只是文学风格上的不喜欢。
到苏青那里,就更形象,她说:“从前看冰心的诗和文章,觉得很美丽,后来看到她的照片,原来非常难看,又想到她在作品中常卖弄她的女性美,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文章了。”
哈哈,一种被骗的控诉。当代作家闫红曾对此做过评论,她认为,“冰心从未把自己写成美女”,但是你一读,就“觉得作者一定是个美女”,原因是“文章的姿态做得太足”,“轻而细的慨叹,无时无刻不在流露的温柔,偶尔“金刚怒目”一把,也是一个被世界宠爱的好女子的自矜”。
是的,她太自矜。
无论是季羡林的“违规”,还是刘廷芳的“表白”,全都踩了冰心的底线。太早成名,让她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无限宠爱,但也让她沉湎于一种自我欣赏之中。她为自己建造了一个玻璃金钟罩,所有喜欢她的人全得止步于这个金刚罩之外,而她端然坐在其中,美丽着,神秘着,让人敬仰着。如果有人试图进入到金钟罩内,她一律认为这是冒犯。
本该一笑置之的小事,她却大张旗鼓的反击;同时,这种自我沉湎也让她难以继续跨越高峰。早年她写过一系列问题小说,如果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,文学成就自不待言。
但是,她没有。
同时,世界也不买她的账。她以模仿泰戈尔的小诗而成名,但是泰戈尔访华时,负责接待泰戈尔的却是她的同乡兼好友林徽因。林徽因后来在京组织沙龙,座上宾都是当时颇有影响的人物,徐志摩、沈从文、金岳霖、胡适等,而林徽因虽为人妻,优雅大方又热情爽朗,每逢聚会,几乎都以林徽因为中心,谈论社会、文学、建筑的问题。傅斯年曾评论说,“其夫人(指林徽因),今之女学士,才学至少在谢冰心辈之上”。
学生可以斥责,“粉丝”可以反击,鲁迅、张爱玲等还可以以“道不同不相为谋”来安慰自己,但作为同乡的林徽因大有后来者居上的苗头,硬生生压了她一头,坐在金钟罩里的年轻的冰心咽不下这口气。于是,冰心写了那篇著名的《我们太太的客厅》来映射林徽因,主人公名曰太太,实际上是个交际花,她的母亲是个小妾,丈夫极其窝囊。一时之间,读者哗然。
徐志摩飞机失事后,冰心向梁实秋写信,“志摩是蝴蝶,而不是蜜蜂,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,女人的坏处就让他牺牲了”。徐志摩的女人无非就是林徽因和陆小曼。当时已经有很多人把徐志摩的死推到林徽因头上,冰心此举更是把林徽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。
这很不厚道。
这直接导致林徽因的后人对冰心不满。柯灵编选民国女作家小说经典时,没有得到林徽因的著作,原因是丛书请了冰心做名誉主席,林徽因的子女闹别扭,不肯把林徽因的著作编进去。后来,高晓松打算拍《林徽因》,林徽因的女儿一开始并不授权,原因是对他的剧本不认同,林的女儿坚决认为母亲同徐志摩没恋爱关系。
可以说,冰心的话真的伤了林徽因的心,她的后人才会如此较真。不过冰心晚年改口说,客厅里的太太讽刺的是陆小曼,并称赞林徽因“文如其名”。这么一说,反而更亏心,这是明摆着欺负陆小曼没后代,没有人站出来维护她的名誉。
还是那封写给梁实秋的信,冰心说徐志摩曾向她倾诉苦闷,“我的心肝五脏都坏了,要到你那里圣洁的地方去忏悔!”而她没有答应,并和梁实秋说,“我和他从来都不是朋友。”
可之前徐志摩拜访她的时候却不是这样,他在给陆小曼的信中说:“晚归路过燕京,见到冰心女士,承蒙不弃,声声志摩,颇非前次冷傲,异哉”。“声声志摩”,其亲热的样子让志摩本人都奇怪;但是徐志摩死后,不过几天,她却说,我和他从来都不是朋友。是不是很凉薄?表里很不一?
或许当时的作家们不喜欢很早成名的冰心,更多的是因为她作品的不深刻,更在不深刻之外还笼罩上一层“圣洁”的面纱。但和朋友们相处,自身的缺点却很难不暴露出来。她那用来保护自己完美的金刚罩,不用别人来打破,她自己就先揭起她不美的面纱来了。
不过,谁没任性过?谁不被束缚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而不知?很早就成名了的女作家,没准有的只是一颗普通人的心。她的身体里,也住着一个波涛汹涌的灵魂,有宁静的时候,也有暴戾的时候,这或许才是最真实的人。如今,一个世纪过去了,那些当事人都已不在,就让往事随风吧!
作者:樵髯:热爱读书,喜欢写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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